中国经营报/2021 年/3 月/22 日/第 A08 版评论

    孙兴杰 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、教授

从 3 月 12 日美日澳印四国首脑视频会议之后，美国的印太外交进入活跃一周，美国与日、韩、印等国的高层互动接连上演，而最受关注的还是 3 月 18 日，中美在阿拉斯加安克雷奇举行的高层战略对话会。可以说，这一周是世界重新审视印太外交的一周，也是美国拜登政府印太外交与战略的“试水”。在纷繁复杂的外交话语之下，印太的“四合院”和“小院”的轮廓越来越清晰：美日澳印构建印太“四合院”合作框架，而美国对华政策的“小院高墙”也浮出水面，两“院”嵌套与互动将成为印太外交舞台的主要剧情。

3 月 12 日之后，美国外交与防务高官展开了一周左右的外交旋风。国务卿布林肯和防长奥斯汀先后与日韩两国举行外长与防长的“2+2”会谈，而后防长奥斯汀将访问印度。这一周可以说是拜登政府外交团队的“倾巢而出”，也是拜登外交政策的“出场”，而在这一系列外交活动之前，拜登政府出台了所谓《临时国家安全战略方针》的文本，作为拜登外交政策的纲领和行动指南，这一周一连串外交的实践也是拜登政策纲领的落实。

在《临时国家安全战略方针》中，美国将中国视为“唯一”在经济、军事、技术和外交上对美国构成挑战的国家，而这一周进行的外交周旋，其实也说明了中国在美国对外政策中的“唯一性”。拜登政府在印太地区的“跑马圈地”，构建“四合院”，其实是构筑一个与中国进行竞争的根据地，另外在技术、人权等领域精心“定点”建设“小院”，确立高墙，其实是构建美国对华竞争的“实力地位”。“四合院”是面，“小院”是点，点面结合，就是拜登印太战略的结构；对华竞争是实，强势外交语言是虚，虚实结合，是拜登印太战略的“套路”。

美日澳印四方合作被拼写为“QUAD”,也有“四合院”的意思，事实上也反映了美日等国的战略意图。“四合院”建起来，把整个印太都包括进来了，的确是够大的，但是要将如此大的区域整合成一个紧密的“四合院”，那也是非常困难的。事实上，这是拼凑出来的一个概念，在 3月 12 日首脑视频会议之后的声明中提到了 2004 年印尼海啸使得海底大陆架移动了两米这样的往事，也是那次海啸让美日澳印随机进行了合作。这其中包含着两层含义：第一，印太合作的契机来自于“海啸”级别的剧烈变化和挑战，2004 年是海底大陆架的移动，当下印太地缘政治“板块”也出现了移动，而中国的发展和崛起是印太地缘政治格局变化的动力；第二，美日澳印的合作动力来自对共同威胁的认知，虽然在首脑声明中没有提及中国，但是处处指向中国。

美日澳印的“四合院”，从口号变成了行动，从议题性合作变成了机制化的合作，在此过程中，日本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。印太战略的前身是奥巴马的“亚太再平衡”，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提出“自由开放的印太”的概念，其中的地缘政治意图也是明确的。直到特朗普政府时期，“印太”变成了美国的战略行动。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之下，“四合院”的建设明显提速和加强。

虽然印太“四合院”的建设在提速，不过距离印太“小北约”还有相当的距离，而且更不能忽视的是，“四合院”的墙外是一个日渐崛起的中国。“四合院”内部的协调与合作是不断升级的，包括外交、防务高官的会晤也在加强，拜登政府也是空前加强了对印太战略的投入。可以说，印太“四合院”将成为拜登主义的主要舞台，在一周的印太外交旋风之中，有美国虚张声势的成分，也有美国真实战略意图的显示。美国真实的战略意图在于，重振和增强美国在印太地区的同盟网络，拜登外交团队有强烈的危机感和悲剧意识，为了拉拢盟友，拜登政府可以说不遗余力，为了照顾澳大利亚，印太协调员透露说，改善中澳关系是中美战略对话的内容；为了提升日本的地位，将日美同盟关系抬升到印太安全、繁荣“基石”的高度；忽悠韩国的时候说，韩美同盟是实现东北亚、印太地区乃至全球和平、稳定与繁荣的关键。

拜登政府一改特朗普政府“美国优先”的傲慢，不惜放低身段，讨好盟国。根本原因在于“四合院”并不是那么牢固，一方面，“四合院”内“故事多”，各方要达成共识，并不容易，比如说，美韩同盟主要针对半岛，现在美国忽悠韩国说这是关系到印太乃至全球的关键，言外之意是让韩国加入到“四合院”，但在韩国关注的战时指挥权移交的问题上，美国则表示尚需时日；另一方面，“四合院”声称是“自由、开放、安全、繁荣”的，但现在“四合院”中还空空如也，除了一些空泛的承诺。

美日澳印的“四合院”缺少经济合作的机制和框架，特朗普退出 TPP 之后，印太战略更具有地缘政治安全的色彩，单靠军事演习难以实现印太的繁荣。实现印太的繁荣靠的是贸易、投资、技术的交流，依靠的是产业链、供应链的网路，而中国是“四合院”中美澳印三国最大的贸易伙伴，日澳与中国共处 RCEP 贸易协议之下。除此之外，“四合院”声称是开放的，英法德等欧洲国家还要加入其中，欧洲大国先后发表了自己的印太战略报告，脱欧之后的英国在最近的外交战略报告中说，印太地区正变成世界地缘政治的中心。看起来，“四合院”面临的问题是，无法建设围墙，更难以在内部进行装修，填充合作内容。

美国在“四合院”中要建立的是“小院高墙”，这是一位年轻的美国智库专家提出的对华技术遏制战略，就是选择半导体、人工智能等少数领域进行高强度的遏制和对抗。拜登政府上台之后对中国高科技企业的打压力度并没有丝毫放松，同时要与“四合院”的成员构建半导体、稀土等产业的同盟。可以说，美国的印太战略，“四合院”是表，“小院高墙”是里。